年虽然分的粮食少,但粮食捏在自己手里,自己细细法法地调剂着吃,把饥荒就熬过去了。今年的收成比去年好一些,要是分口粮肯定比去年多,但今年队里扣住口粮不分,而是学什么河南经验开起集体灶吃起大锅饭,自己的那份口粮就由不的自己了,放在大灶上由郭安屯的老婆掌管着,她那里还能吃够自己的份儿,门都没有。心里的苦只能和着嘴里的酸水一口一口的往下咽。
月儿觉得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连手里的锄头都抡不起来了,眼睛晕晕眩眩的直冒金花,她就用锄把儿顶住往上返酸水难受的胃口,在地里站住。麦子割倒的时间不长,回茬套种的玉茭苗儿一尺高,刚没过膝盖。月儿刚用锄把儿顶着冒酸水的肚子站住,就有人看见了,有人专门注意的就是她。
郭安屯一直操心的就是月儿,对月儿他是爱不的,恨不的。想爱,爱不上;想恨,恨不起来。月儿美的让人不能恨。郭安屯的心情就是这么矛盾,这么复杂。如果月儿一开始就像巧红马桂花们一样飞眉送眼地投进他的怀里,也许他就会变通地给她一些必要的关照,也许就不会这样死死地把她管制住。可是她没有,她一脚把他从炕上踢翻下去,还差点把那根东西踢断了。而她却和吴根才好上了,四仰八叉地躺在水磨房的地板上让吴根才弄的嗷嗷叫。郭安屯心里能好受?他咬着牙,一直在等待着机会,他总想尝尝这个女人的味道,这个女人太与众不同了,脸儿白白粉粉的长的好看,连下面那地方都长的干净好看白白光光的没有一根乱蓬蓬的毛毛。
不死心的郭安屯一直在注意着月儿,这一阵他觉得机会来了,满地里的人都“天连五岭银锄落,地动山河铁臂摇”不停气地抡着锄头干活哩,唯独她一个人用锄把儿顶着肚子歇在那里。“那只是个锄把儿,又不是男人的东西,顶在肚子上受活啥哩。”本来郭安屯想这样粗粗地骂一句,转念觉得不好,地里男男女女的人太多,吴根才也在地里,他听见了会以为是咋了。
郭安屯想骂没有骂出声犹豫一下,再抬起头时,已经有人向月儿走过去了,这就让郭安屯嫉妒后悔的肠子都快要断了,还不如把憋在嗓子眼里的那一声粗话骂出去。
向月儿走过去的人是吴根才。吴根才和月儿有过那么一段关系,被郭安屯发现后,两个人就再没有来往过。没有了来往,但吴根才心里还一直装着月儿,总想给她一些帮助,前一阵子往灶房里安排人时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月儿。只是因为郭安屯的反对,事情才没有办成。吴根才对月儿的关注比郭安屯还要细致,两个人的动机全不一样,吴根才更多的是关心;郭安屯纯粹是邪念。吴根才发现近几天一到半后晌黑月儿的脸色就有些惨白,还不时地要用手在肚子上顶一顶,今天更是用锄把儿顶到肚子上不动了。吴根才想月儿肯定是身上那里难过不舒服,于是就撂下锄把向月儿走过去。当然他不是直橛橛地就往过走的,他是借着察看庄稼活的样子走过去的,在众目睽睽之下直直地过去,就落下闲话了。
吴根才在一尺高的青苗地里指指点点地向月儿靠过去。月儿边上地垄里的人都锄到前面去了,后面就落下月儿一个人。月儿吐了几口酸水,顶着锄把儿缓歇了一阵,慢慢地睁开眼,那阵晕眩,那阵难受算叫是过去了。可是吴根才却到了近旁,月儿被突然出现在跟前的吴根才吓了一跳,她慌乱失措地往四下看看,就赶紧摇起锄头。她害怕让人看见,尤其是怕郭安屯看见,她更害怕吴根才再说出原来那样的话,把她往水磨房里约,那场恶梦已经结束了,她决不会再到那种地方去。
吴根才借着查看庄稼活,慢慢地走到月儿跟前,压着声低低地充满关切地问:“月儿,你是咋了?是不是身上难过的不舒服?”
月儿的脸红到了脖子根上,慌乱的心也变了节律怦怦地狂跳起来。和预先想象的不一样,她听到的是一句关切的问候,而不是别的。对别人来说这样的一声问候就像凉水一样平淡,对月儿来说就让她怦怦心跳。但是月儿不能有其它的表示,她垂下脸一边锄着地,一边蚊声一样细细地回说一声:“不难过。”晋南中条山上的人把身上有病说成是难过就锄着地往前面去了。
吴根才当然想不到月儿是饿的。集体灶大锅饭开了以后他家从灶上领回去的饭每顿都是稠稠的满满的一大盆,一家人几乎吃不了。月儿呢?月儿一家领回去的饭总是稀稀的浅浅的。满满的一碗稠饭和浅浅的一碗稀饭能比吗。饱汉不知饿汉饥,吴根才看着月儿纤瘦的背影,摇摇头,回自己地垄里锄麦茬去了。
远处的郭安屯心里真真不瓷实,肚子里像倒了五味瓶似的酸酸楚楚的翻腾起一股又一股不是味的东西。吴根才是他的亲家,但他对吴根才还是嫉妒的,他不知道吴根才是用了什么样的手段把月儿弄到手上去的。赖蛤蟆吃不到天鹅肉,他不甘心呀。
日头终于落到西山背后去了。
在下工回家的人流里,月儿浑身软的没有四两劲,但她不敢走慢落到后面去。因为踢趿着一双烂鞋的郭安屯走在最后。多少年来月儿一直像防贼似地提防着这个人。
下工的人群从河滩里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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